夭夭藝文工作室

  94年的六月底，剛結束日間部的學業，並且同時為了興趣，考取了夜間部的大眾傳播學士班，
準備讓自己就讀有興趣的科系。這年的我，22歲，開始明白己的人生，應該為自己負責，該選
取自己想走的道路。回想，一心想在博物館工作的我，因著一段逝去的情感，有機會開始走入
從小到大的夢想中，我選擇了全國最偏僻的博物館任職。因著公辦民營，沒有考取公務員資格，
也沒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我，錄取了。我，身高183公分。

  94年的六月底，一尾誤入歧途，游進人類定置漁網的小鯨鯊，可能為了追尋食物，可能只是
好奇心，可能什麼都不知道，就讓自己的生命，可能走入人類的口中，變成美食家評論的豆腐鯊
料理。因著迷航或是漁民口中的大憨鯊性格，卻有著比任何被捕捉的同類更好的運氣，被國內最
大的水族博物館知道訊息，依漁民所需要的金額所購買。牠，錄取了。當年的牠，身高約190~200
公分。

  用男人當兵的口氣來說，我跟牠是同梯的。我們一起進入海生館工作，我負責在前場解說，
牠負責在展示缸中遊動。我們的工作都是一樣的，讓購票參觀的人們，認識海洋，認識牠們的族
群。這年，政府的漁業署，對於鯨鯊族群採取限量捕捉的方式，控制人們對牠們的捕鯊。

  92年的我，仍在學生時代，走入水族館的領域工作實習，什麼魚都不認識，只憑藉著從小到大
喜愛自然生態以及在國立自然博物館參觀的熱情，有著微薄的自然科普常識。那時，接觸到的知識
裡，讓我對三種大魚產生了憧憬，最大的硬骨魚-翻車魨、最大的魟魚-鬼蝠魟以及最大的魚類-鯨鯊。

  正式任職這年，我實現了其中一個夢想，我同梯的，是最大的魚類，只是牠跟我身高差不了太多
而已。每天都會在大洋池執勤的解說工作，是我最享受的時光，看著牠在展示缸裡遊動，也許對很多
人來說，好像有點可憐。但是，這看似不自由的背後，其實我相信牠也明白，自己是運氣很好的。若
不是在這缸裡遊動，牠早已經肢離破碎的在不同廚師的鍋裡拌炒著調味料，牠早已在許多饕客的口中
陪著牙齒舌頭舞動，甚至早已經被消化殆盡，成為下水道的排泄物。如今，牠還在展示缸體裡遊動著，
跟我一樣，運氣很好吧。

  95年，鯨鯊仍然是限量捕捉，依稀可捕捉的數量大約是80~100尾吧。當年似乎在3~4月就已經補
捉額滿了。逐年遞減的最大捕捉量，也都僅僅在1~2個月間被漁民捕捉額滿。饕客口中的豆腐鯊，因著
限量捕捉的數量減少，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。價格越高，漁民就產生了競爭，想越早抓到，賣越好。

  93年第一尾鯨鯊嘉嘉入館前，饕客們吃過豆腐鯊，但有多少人看過牠？人們口中最大的魚，是藍鯨嗎？
傳聞中的鯨鯊，離生活很遠很遠。因為不認識，所以對人來說，只是食物，不是生命。對漁民來說，只是
漁獲，不是朋友，對商家來說，只是商品，不是資源。鯨鯊，就是這樣被我們捕捉的。

  93年嘉嘉入館任職，94年第二尾、第三尾相繼入館。人們終於驚艷，鯨鯊是如此美麗的生物。透過餵食
解說的過程，明白鯊魚不是大白鯊電影中那兇殘的殺手。透過更親近的活動，讓人們知道，原來，不斷的
食用鯊魚、魚翅的我們，才是兇殘的物種。

   今天，102年，在這水族館中任職7~8年了，我身高依然維持在183公分。我同梯的，身高達6公尺以上。
尾巴下緣微微有曾經年少不懂事，尾巴刮到石頭後產生傷口痊癒的增生組織。這舊傷，影響不大。記得我在
第一年曾經從珊瑚王國館中沈船甲板的樓梯失足摔到船艙中，那時的骨盆移位，至今還常隱隱作痛。我們都
在這份工作中，留下了些傷痛。

  但是這些年的合作裡，我們很努力的告訴每一個參觀的遊客，讓大家認識海洋的神奇，讓大家認識鯨鯊的
個性。不知道是否政府本來就打算如此，至少至今鯨鯊已經是國內禁止捕捉、持有、販售的物種。漁民不得隨
意的捕捉鯨鯊。我感到很有價值，不知同梯的牠，是否也因著自己保護外面的族民，而感到驕傲呢。

  我在海景世界企業股分有限公司任職，就在外頭媒體炒作年輕人薪水僅有22K的同時，我靠著自己的努力，
逐步的累積經驗，早就跳脫失業以及22K的青貧。海景公司，不是公益團體，不是非營利組織，自當有其營業的
需求。不然我不該要求每個月有薪水可領，並且要求增加我應得的待遇。人要領錢、魚要吃飯，難道我同梯的牠
每天18~20公斤的食物，會白白得來嗎？接受人民繳稅的政府，可沒有協助出一絲一毫。

   我明白，鯨鯊大了，該準備出去了。但是隨易的野放，對牠真的好嗎？這是需要評估的。這是野放，不是棄
養，不是丟到大海就好了。如果隨意丟掉，這就不是我們該做的教育責任了。展示與保育，對多人來說，是相衝
突的。但是我們這些無知的人類，自視甚高的人類，從來不懂得要保護自己不認識的生命。透過展示以及解說教
育，我們努力做到讓人們認識海洋、認識生物，並希望大家進而懂得喜歡牠們，才有機會有人學會保護牠們。

   我是個解說員，希望告訴大家牠們的生命故事，讓大家懂得愛牠們，保護牠們。我同梯的鯨鯊以及所有的生命，
也透過在這裡展示，與大家見面，讓大家看到牠們這些生物可愛的一面，有機會保護牠們在外頭的故鄉和在外頭的家
人。

   我們很努力，也充滿著熱情。而我的公司，提供我們這些解說、飼育人員能活下去的薪水，還有這些生命生活的
展示缸體運作、每天足夠營養的食物，讓我們都能活下去，也讓你們能看到我們的努力。

  民間公司，本來就有營運的成本和壓力。別以為我們和老闆只是愛錢而已，經營水族館展示，成本高到每個人都很難
想像的。鯨鯊在這裡，很多年了，當然長夠大了，該準備告老還鄉了。我們的資遣動作，絕對不是草率的。野放牠，不是
放棄牠，是希望牠回到大海中，也能活的自在開心。

   鯨鯊，這些年陪伴那麼多人，認識牠們的族群，這是牠很神聖的工作使命。解說員，這些年不斷的告訴每個人，要愛護
生命、要珍惜海洋，牠們是朋友，不是食物，這是我們很神聖的工作使命。海景公司，則在既定的成本利益間，提供我們完
成這項任務。各司其職，請大家見諒。